九阙应当尽己所能。
为苍生寻一线生机为苍生,寻一线生机。
一个月前少年跪在妖殿中,叩首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话,妖王将它重述给自己的孩子。
“父王”小九凡事不论成败结果无论如何父王都会以你为傲
容九阙哭的浑身颤抖,少年跪地搂紧自己的父亲,往日意气风发的人此刻像是迷路的孩子。
我我妖王颤抖着手褪去拇指上的骨戒,拉过容九阙的手为他戴上,他的眸光已经在渐渐消散, 妖域交给你了
小九,父王
沾着血迹的手垂下,少年埋首痛哭,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妖殿。
司黎喉口忽地一阵发梗。
梦中被一柄长枪穿胸而过的是容九阙,少年一身战甲,跪地早已死去。而现在,同样是被长枪穿过,一模一样的长枪,死去的
却是妖王。
她是改变了容九阙死亡的结局。可换了个人,以同样的方式死去。
她都改变了什么
司黎鼻尖酸涩,余光中一抹黑影正要朝这边而来,她迅速反应过来,卷星剑刚抬起,蓝影一闪而过。
她愣住,便看见那浑身是血的少年将要偷袭的风珩狠狠击飞,在风珩挣扎要起身的时候,他的长剑钉透了风珩的手掌,痛苦的嘶吼声响起。
少年眉眼灵力,脸颊上带着血痕,胸前的衣衫被鲜血染透,眸底氤氲着疯狂的恨意和杀戮。他手上一寸寸用力,转动着那长剑,带着血肉一寸寸搅拌,风珩痛的浑身颤抖。
为何要杀我父王,为何要背叛妖域,你在妖域待了一千多年,当年是我父王救的你
风珩狞笑着 你父王该死,你们容家都该死
妖域几月前的灵脉布防图是你传出去的,这次妖域提前的布局也是你说的。容九阙字一句,剑下扭转着,风珩的左手几乎被他捅烂。
“我父王只信任你一个人,妖域这次的布防他只告诉了你,当年你奄奄一息,是他救的你,你这条烂命是我父王给的,缘何要害他
闭嘴,你闭嘴
风珩挣扎着,面具落下,整个人宛如邪魔。他勾唇笑着, 容武救我放屁
“我也以为是他救的我,直到我看到清弯湖的湖边上,掉落着我阿娘的玉簪。”
那上面沾染着我阿娘的血迹,还有容武的灵印,阿娘的魂灯熄灭了,你敢说不是容武杀得“容武为何平白无故接我和阿娘入妖殿,我阿娘长得那般漂亮,你们妖族生性喜淫,容武得不到就杀了她是吗
他还有脸说教我修行,让我成为妖域的将军给你们卖命吗我就是要他死
风珩看着容九阙赤红的眼,忽地又想到了什么,声音带着挑衅 “本来我想杀得是你,我要让容武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可是因着那贱人阻拦,让你活了下来。
手上插着的剑蓦地拔出,下一刻肩膀上传来疼痛,容九阙将那柄剑又狠狠插进他的肩膀,下颌紧绷着,手上用力搅动着
长剑。
他痛的颤抖,神魂上又传来刺骨的疼痛。
风珩挣扎扭曲地看去,远处的白衣青年被少女攥着手腕,脸上冰冷骇人,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他。
对上晏行寂的眼,他脊背涌上一股寒意。
风珩好似疯了一般,摇头喃喃道 我就是要杀了你们,我要你们都死,都死
容九阙的呼吸颤抖,狠狠闭了闭眼,心口处灭顶的悲痛几乎淹没了他。
他颤着声音开口 “你阿娘与我父王是年少相识没错你娘亲被嫁于他人,父王也已经娶亲,两人本应毫无关系再难相见。
一千一百年前,刚即位的父王遇到了你的阿娘,你的阿爹喝醉了喜欢打人,在一次酒后险些将你阿娘和你打死,是我父王救了你们。”
你知道阿爹对你阿娘做了什么吗
风珩怔愣抬首。
容九阙垂下眼,沉声道 “你阿爹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牲,将你阿娘换给他的狐朋狗友,你阿娘不堪其辱,早已失去了活着的心,全是因着你才留了口气。
你被我父王接回来,她便知道你安全了,那一日,她跳了湖。父王救下了她,她又趁我父王不注意,用簪子刺中了自己的心口,一击毙命。
所谓的灵印,不过是妖王阻拦之时留下的。
容九阙握着剑柄的手用力,风珩疼得低吼。
少年冷着声音 风珩,你的恨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笑话,我父王救你母子,从未有过他心,你阿娘死后他也一直想办法瞒着你,对你颇为照顾。
风珩却是笑出了声,疯狂肆意地笑着 “你以为我会信,我阿娘早都死了,怎么说不全凭你一张嘴。
容九阙勾唇,少年背着光,冷白的脸上沾着血迹,目光冰冷霜寒,宛如地狱来的落差。他拔出了剑,剑诀四起,莹白的剑身上聚起滔天的光亮。
少年的声音如切冰碎玉,肃杀的剑意四周萦绕。他一字一句 狼心狗肺的东西。
死吧
大乘后期的威压滔天,容九阙的剑意覆盖
而下,剑光轰炸开来,在风珩微缩的瞳孔中,灭顶的恐惧淹没了他,血肉炸开。
少年的身上溅上星星点点的血,琉璃色的眼看着地面上的鲜血,以及那碎裂的长枪。眼泪却还是忍不住落下,冲刷了面上的血迹,留下一道道血痕。
他颓然站起身,跌跌撞撞朝自己的父王走去。蓝衣少年跪倒在地,颤抖着手去触碰妖王还有些余温的手。
两只手交握,少年拇指上的骨戒闪烁着微弱的光亮。父王
司黎按住他的脊背, 阿阙,现在必须拿着灵脉走。容九阙好似傻了一般。
你是妖域的少主”司黎顿了顿, 妖域的万千子民正在被魔域屠杀,每晚一秒都会死去不知多少人,你必须得承担你应该尽的责任。
“阿阙,起来。”
容九阙擦干净妖王手上的鲜血,将妖王背起进入内殿。随后,蓝衣少年走了出来,长剑在往下滴着血,马尾凌乱高束。
他神情平淡,只剩下红透的眼泄露了情绪。
容九阙大步走到她身前,高大的少年垂首看着眼前不及他肩膀处的少女。他笑着说 “我是妖域的少主,要与妖域共存亡,或许今日我会死在这里。”
司黎并未说话。
容九阙虽是笑着,眸中渐渐浮现水光, 有晏行寂在,他可以送你出去,阿黎,走吧。
司黎拧眉,恨不得给他一巴掌。你在说什么呢,魔域今日来进攻妖域,来日便能进攻人界,我能跑去哪里
在妖殿之时你自己跪地与妖王说,愿与我和晏行寂一起以命挽天倾,如今倒是想要我们两个当逃兵了。
司黎转身朝外走去。“我不会走的,不行大家今天就埋一起吧。”
她召出卷星便朝着战况紧急之处而去,只留下容九阙与晏行寂两人。
两人对视着,晏行寂脸色平静看不出来什么,容九阙眸光也平淡如水。见面一向剑拔弩张的两人,第一次没有火花四射。
“我只是因着阿黎才帮你们,今日我们不会败的。”青年淡声说着,收回目光御剑朝司黎追去。
他的话,容九阙无比相信。晏行寂说
到的话,一定会做到。
容九阙立在妖殿的后院中,望了望四周。
这里曾经是他的父亲精心打造的妖殿,作为他的成人礼赠送给他的礼物,一花一草都是父王亲自挑选派人栽植的。
如今满园荒芜,人已不复。
他仰头咽回去那些泪水。
父王,九阙会守住妖域的。
大大
刀光剑影的战场上,遍地横尸残肢断臂。白虎,灰狼,巨狮数不清的妖骨浸在血水之中。
魔气遮天蔽日,千万魔将立于虚空之中,居高临下睥睨着下方死伤惨重的妖域。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血腥之气,折损的断剑横插在地。
一人立于数万妖兵之前,脸色苍白,穿着战甲手执长刀,浑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伤口,却依旧冷着眼坚定不移地看着魔将前负手而立的魁羌。
魁羌轻蔑笑出声, 容骁,没想到两千年前在须弥芥子之界你竟然没死。
容骁神色复杂, 你如何得知我去过须弥芥子之界。这事他们出来从未告诉过别人。
魁羌却并未回答,而是岔开了话题,懒散地环视一圈已所剩不多的妖兵。
你们妖域的灵脉被我们转化完全,打算靠着容九阙拿过来的那些灵脉便想要逆风翻盘吗,异想天开。
容骁却只是绷着下颌,始终挡在数万妖兵身前。
啊,对了。”魁羌微微歪头,面具下露出的嘴裂开, “容武死了。
容骁淡然的神情一寸寸瓦解。原先冷静镇定的妖域瞬间炸锅。
他死了,刚死的,被那个叫唔,风珩吧,一枪穿胸而过,死的一定透透的。魁羌恶劣地笑着, “你那好大孙子哭的可惨了,你觉得以他现在的心态,还能安心作战吗
容骁声音颤抖 魁羌我杀了你
他作势便要提刀朝魁羌砍去,魁羌眸底的光顿时晦暗,一抹笑意自眼角划过,安静地等着容骁自投罗网,身后埋伏的魔将已经准备好偷袭。
可这时,一柄长剑从天而降,带着
不容置喙的决绝横插在容骁面前。撼天动地的威压覆盖下来,将容骁拦住,也拦住了魔族的偷袭。
白衣青年翩然落地,衣衫上沾着些许血迹,眸光冷淡。随后一身姿纤瘦的少女落在他身边,紧跟上的是蓝衣少年。
“祖父。”
沙哑的声音传来。
容骁回过神来,颤抖着身子看向容九阙。
少年的衣衫已经破损不堪,浑身上下都是血迹,眼眶红的吓人,冷白的脸上沾着血痕。
容骁忽地便确定了。容武真的死了。他唇瓣翕动着,泪却落了下来。
容九阙一步步朝他走来,容骁颤着手揉了揉他的头。好孩子,莫怕,祖父在
容九阙点点头,目光朝妖族的军队看去。
领头的是他的兄长和阿姊们,都是妖域的皇子和公主,在大敌来临之时皆身穿战甲冲在第一线。
这是父王在世时教导他们的。
他们生来受着妖域子民的敬仰,便承担着为他们战死的责任与宿命。无论何时,都要以身相护妖域子民。
他的兄长阿姊们皆泪流满面,朝他点头,眸中满是悲痛,却无一丝害怕。
容九阙忍住眼泪,少年执剑,拇指上属于妖王的骨戒熠熠生辉。他周身的气压凌厉,眉眼冷沉,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此刻真正长大。
他一字一句
妖域延绵万年繁荣昌盛,与魔域开战数次从未败过,千秋史载,兵戈铮然,历代妖王心怀昭昭河山朗朗乾坤,护妖域万世太平,今日亦如此。
“我容徇,便是妖域的新王,誓与妖域共存亡。“今日过此线者”
凌厉的剑光横亘而去,在魁羌身前落下,黄土漫天,海水被威压裹挟着炸开。碎裂的声音响起,泥土寸寸瓦解陷落。
少年负剑而立,马尾被厉风吹起,眉眼间尽是杀意。
他轻轻启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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