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黎望向晏行寂,他并未看她,目光只是落在容九阙攥着她的手腕上,漆黑的瞳仁中翻滚着浓郁的怒意。
被他的视线略过,司黎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烈火在灼烧着,滚烫得令她不适。
“容徇,放手”
往日清润的声音越发阴冷,晏行寂的眸光冷厉,眼底的戾气压抑不住,周身的威压吹动墨发在身后飞舞。
容九阙却是并不害怕,反而顺着司黎的手腕下滑,扣住了司黎的手,握的越发紧。
少年温暖干燥的手与她交握,司黎拧眉有些不适,用力挣着他的手。
她压低声音道“阿阙,放手。”
可少年却拉着她的手,往日温润清朗的声音此刻带着挑衅,你没看到吗。
司黎脊背一僵,敏锐地觉察到在容九阙的话音落下后,周遭的气压蓦地降低。
而容九阙依旧在不管不顾地说着 “晏行寂,你以什么身份生气,阿黎想做什么,想抱谁想喜欢谁都是她自己的事情,我们两个都无权干涉。
“你在吃哪门子醋,如今她不是你的妻子,她与谁在一起都是正常的。”
“容徇”
“阿阙”
晏行寂与司黎齐齐开口。
司黎只觉得晏行寂此刻眼红的骇人,担心他如上次那般突然发疯,司黎挣开容九阙的手,在少年怔愣的目光中重重吐出一口浊气。
“阿阙,我与晏行寂有些事情要谈,这几天辛苦你了,你去休息吧。”
阿黎
“阿阙。”司黎目光冷了些许,看着少年有些无措的神情后无奈叹气, 你先回去,我与他有些事情要说。
这件事只能与晏行寂说。
少年沉默一瞬,倔强地与司黎对视,瞧见她坚决的目光后,沉默了稍许后轻声开口,声音飘渺虚浮。
好。
他起身朝外走去,路过晏行寂之时顿了一瞬,侧眸凉凉看他一眼,唇角勾起恶劣的笑意。
而容九阙抬步出了房门,少年高挺的身姿逐渐远去。
屋内方还冰冻低沉的气压在容九阙离开后蓦地消除,晏行寂恍若被打折了脊背一般,本就苍白的
面色有些病态,可一双眼却红的骇人,整个人破碎又凄凉。
司黎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,本该按照原书剧情斩断情根潜心修行飞升的下晏行寂,一朝执念缠身心魔横生,修为停滞不前,整日追着她跑。
而魁羌的出现、她梦中妖族被灭这些在原书中都未曾出现。
还有沧溟镜,明明在她任务完成就该离开的,可它在她的心房里。
对,沧溟镜在这三百年里一直在她心房里沉睡着。怪不得,她没有心也能活下来,全是因为沧溟镜充当了那颗心脏,让她得以继续存活。
所以,这真的是一本书吗那些既定的剧情,因着她的存在都逐渐改变。
司黎唇瓣微抿,看着门口处那红着眼看她的青年,长长地吐出口气,只觉得脑子有些混沌。她起身朝晏行寂走去,终于来到他身前。
晏行寂也不知是做了什么,面色苍白的吓人,唇无血色,宛如大病初愈一般。
司黎低垂着眼伸出手,虚虚拢在他的手背上,温暖的灵力自他经脉探入,一寸寸游走在他的经脉之中。
“阿黎”
手上的触感是那般柔软,他垂眼看向身前的少女。她低垂着眼,长睫忽闪,神情安宁平静,轮廓线条清晰柔软。
他闭了闭眼,压抑住自己拼命想要抱她的心。
容九阙说的对,他以什么样的身份生气呢阿黎是个独立的人,她从不需要他,她想做什么都是自己的自由,他无权干涉她。
可他太害怕了。
一向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的渡渊剑尊,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生怕她不要他,生怕她真的随别人走了。
司黎无心,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。可司黎好感的是温润知礼单纯向善的人,就如曾经的晏行寂一般。
而现在他不是这样的性格,但容九阙是。
容九阙意气风发,从小备受宠爱,性子温润纯善。容九阙还与阿黎相处了三百年。
方才容九阙路过他身旁之时为他传了一句话
晏行寂,你信不信,我与你之间,她一定会选我。她永远不会走回头路,不会吃回头草。
他呼吸都开始疼痛,只觉得眼前之人的清香混着空气侵入鼻息,在一寸寸割裂着他的经脉。
是啊
阿黎若是真要选择一人,怎么可能会选他这个孤傲冷僻嗜杀狠戾,曾经还伤害过她的人。无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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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黎这样聪明清醒的人,会一直向前走。永远不会回头。
司黎眉头越皱越紧,她的灵力一寸寸探入,只能感觉到晏行寂的经脉处处都是伤痕。
“晏行寂,你伤的”可话还没说完,她被径直揽入怀抱。
清淡的冷香扑鼻而来,似云间月,山中溪,清冽温凉。
他比她高上太多,此刻紧紧将她箍在怀里,弯下脊背埋首在她肩颈处,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肌肤
上。
“阿黎我要怎么做”他声音干涩沙哑,像是被什么东西磨砺过一般。
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
若是以往的他,或许会疯癫地将阿黎困在雾玉崖,让她只能看得见他一人,杜绝她与容九阙接触的机会。
可那三百年将他以前的锋芒完全磨平,再一次失而复得,他不敢动她丝毫,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,生怕她再一次离他而去。
可他真的要撑不下去了。
心底几乎毁天灭地、压抑许久的暴戾铺天盖地,丹田处隐隐有什么东西在作乱。他小心搂着她,长睫轻颤着。
司黎感知到颈项处温热的呼吸,眉头顿时拧起,仰着首要避开晏行寂的怀抱。晏行寂,我先为你疗伤唔
少女刚扬起头,红唇蓦地被堵住,身前的人呼吸紊乱,她被推着朝后退去,脚步跌跌撞撞砸入软榻。
逐渐蔓延的血腥气息让司黎明白了,他在生气。可他掐着她手腕的手又在颤抖。
司黎愣神间,防备寸寸瓦解。他压抑的呼吸在耳边响起,她晕晕乎乎的大脑回过神来,眉头一拧便要推开晏行寂。
两人距离这么近,他身上的气息几乎将她淹没,鼻息间都是晏行寂好闻的冷香。
他抬起头从她唇上移开,埋首进她肩颈处。湿润落下,他哭了。
司黎竟然还有功夫想,他怎么又哭了。这才见面多久,又又又哭了。
晏行寂,你“阿黎。”青年沙哑的声音打断她的话, 对不起。
司黎哑口无言,敏锐地觉察到他情绪的不对劲。
屋内一瞬间变得沉默寂静,只能听得见两人彼此交叠的呼吸声。许久之后,他哑着声音开口 “对不起,阿黎。”
他抬起头,眼泪已被擦去,只剩眼底的猩红昭示着方才他的落泪。
修长的手抚上司黎的唇瓣和下颌,替她小心翼翼擦掉方才他留在她唇上的水渍,灵力替她平息掉唇瓣的肿痛。
晏行寂脸上明明没有丝毫神情,可司黎就是觉得他现在的模样,好似要碎了一般脆弱。
她不由得拧眉 “晏行寂,你怎么了”
可晏行寂并未应声,沉默着替她擦掉唇瓣和下颌的水渍后,目光躲闪着迅速从她身上起来,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,脚步虚浮地像是落荒而逃一般。
青年的身影转瞬之际便消失。
外面阳光正好,刺眼的日光自虚空而下,烘烤的整片大地暖洋洋的。但晏行寂却如坠冰窖。
刺骨的寒意自经脉一寸寸而上,他不敢回头,一路飞奔到城外,丹田和识海都在翻滚,脑海中重复回放的只有一个想法
又做错了。
他又错了。
他猛地跌倒在地,高大的青年脊背颤抖,双手撑在地面,乌黑的发丝垂下遮盖住如玉的面容。他只听得间林间一声声的鸟叫虫鸣,以及风吹动枝叶的簌簌声。
司黎与容九阙相拥的画面一遍遍刺激着他,他们看起来是那般般配。意气风发的少年,明艳动人的少女。
呵他惨笑出声。他越笑声音越大,脊背却在颤抖。
他只是突然觉得好笑的很。
甚至若不是她是宗门大小姐备受关注宠爰,或许在她一开始靠近他时,他便会想办法弄死她了。他最擅长的,不就是杀人吗
他推拒她的那些年,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她。
直到他一发不可收拾坠入以她为名的情网。越挣扎便越是收的紧,将他牢牢缠住,终生只能束缚在她手中。
但有句话说得好,天道轮回,有因必有果。他百年前种下的因,在百年后结的果苦涩的令他心肝尽碎。
报应不爽,如今卑微角匐虔诚求爱的是他。
可司黎从不是会回头的人。她会一直向前走,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,会笑着迎接更好的生活。
一个没有他的生活。